律师业不仅经受了衰退，而且还经受了结构性洗牌。持续的收益增长已风光不再，一些律师事务所生计难维。
母亲们，不要把你们的孩子培养成律师，把他们培养成农夫、樵夫或类似的人吧。
两年前，美国豪瑞（Howrey）律师事务所还是按收入排名的世界百强律所之一，它拥有遍及八个国家的近700名律师。合伙人人均净利超过100万美金。这家美国律所专做知识产权诉讼，曾连续数年业绩辉煌。但2009年，利润大大少于预期，心怀怨气的合伙人开始离去， 在随后的经济衰退期中， 这种离职连续发生。今年三月，豪瑞所合并谈判失败，关门大吉。
虽然豪瑞律师事务所是倒闭的唯一大所，但摧毁这家事务所的力量也严重地殃及整个律师行业。并购方面所需的律师工作，日渐稀缺， 却不见有什么跟并购一样赚钱的其他机会取而代之（破产、证券诉讼和监理方面的律师需求是仅有的几个亮点）。审查律师收费账单时客户们更加仔细——而且要求律所提供除通常计时收费制外的备选收费制，如包干收费、封顶收费、以及事成收费。一些小而敢于革新的事务所开始满足客户的这一要求。大所日受压力，不得不仿效跟进。
这给律师就业市场造成了危害。美国律师业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在律师从业人数上曾12年连续增长，但在过去三年出现了负增长。根据《美国法律月刊》的年度调查，在全美律所250强中，2009及2010年有9500多名律师被解雇，接近律师总数的8%。许多律所还采取延后招人术，这就使得要当律师的应届毕业生求职时发现市场已经供大于求。法律程序外包事务所（这类所不向委托人提出建议方案，只做如数据检索类日常性工作）使得对于法律专才的需求遭受进一步的打压。从法律市场的规模而言，英国轻而易举地取得老二的地位，仅次于美国。该国也明显感觉到了这种阵痛，其它国家亦然。
律师们愿意相信，最坏的境况已经结束，他们事务所中不会再有人重蹈豪端之覆辙。并购工作和首次公开募股方面的律师业务已从低迷中回升。 据《美国律师》称，去年，美国百强律师事务所中每位合伙人的净利上涨了8.4%，而 2008年是下降4.3%，2009年是上涨了微不足道的0.3%。
然而，不是所有冲击律师业的趋势都是按着经济周期循环变化的。一些趋势即使经济复苏也挥之不去。一种趋势就是，客户决意对其律师付费账单严加控制。客户们认为，他们给实习律师付费太多，现开始拒绝将常规律师业务交给只有一、二年工作经历的律师（即还不是合伙人的律师）。他们认为没有再忍受下去的理由。可供选择的律师收费方式尽管缓慢但已渐渐流行起来。据估计，在2010年，可供选择的律师收费方式已占大型所全年收入的16%。
另一个趋势是，相对其它行业较晚但已正在进行的法律全球化。对于律师来说，法律全球化利弊参半。急速发展的新兴市场，尤其是亚洲——正引领纽约、伦敦的律所延伸其服务空间。像印度这种地方，看重金钱的客户对外包生意迅速增长的现象是绝不会视若无睹的。他们中的一些客户就要求律师把一些法律的常规事务外包给这些便宜的承包商。
第三种趋势就是，在长期以来就是靠训练有素的人作判断推理的律师行里[电脑]技术的发展。能够完成像“电子-证据开示（对用作证据的电子邮件和其它数据记录材料进行分类整理）”之类任务的软件，为律师行节约了成本。这种软件的使用也使得维持原有的赚钱模式显得更难了。在原模式中，合伙人居于金字塔顶，金字塔的宽厚底层由众多的普通律师组成，做着收费昂贵的工作，其中有些工作是例行公事，具有重复性。
与经济衰退无关的趋势不会随着经济复苏而消失，一些趋势甚至会增强。印第安纳大学威廉•亨德森客观指出了执业律师们曾经经历过多么好的境遇，这种好境遇曾持续了多么的长。美国公民在法律服务上的支出占全美GDP的比例，从1978年的0.4%上升到2003年的1.8%。律师收入增速是经济增速的4倍。亨德森先生说，而今，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正在冲击律师业。他还指出，就业形势在2008年前曾现好局，但衰退来袭，致使就业市场就已失衡了。并不是所有律所都得以幸存，也不是幸存律所都一样兴旺。
豪瑞所主任罗伯特•路亚克将该所倒闭归咎于两种新趋势的出现。因为不景气，豪瑞所曾接受客户诉后付费或胜诉后付费的要求，这使得收入变得零碎而不可预测。另外，专用软件电子披露承销商的出现，使得另一种收入源泉也枯竭了。
那么，在豪瑞所倒闭这种环境中，哪类律所可能会发展蓬勃呢？有一个许多专家都认可的答案：那就是以纽约为根基的、法律服务领域广阔的系列优秀律所。这类律所包括：达维律师事务所（Davis Polk & Wardwell）、 苏利文•克伦威尔律师事务所（Sullivan & Cromwell）、佳利律师事务所（Cleary Gottlieb Steen & Hamilton）和盛信律师事务所（Simpson Thacher & Bartlett）。虽然他们与华尔街联系紧密，但已成为国际化大所，在欧洲经营有些时日，最近又进军亚洲和拉美。他们称：其只想涵盖几个主要的金融中心；他们除了做其在纽约所做的系列业务如并购、金融及白领诉讼等外，没有打算什么业务都做。苏利文•克伦威尔事务所每位合伙人收入高达300万美元，是《美国律师》杂志评出的收入最高7大事务所之一。
另一类可能发展不错的律所是仅仅专注于少数业务领域的律所。有些所（“单线”所）只关注一个领域。这种所的典型特征就是没有全球撒网的打算。但他们的业务做得很好，以至于客户愿意为他们不断大把花钱。例如，利普顿律师事务所便是一家专攻并购业务的纽约所。它也是世界上最赚钱的所，去年每个合伙人获利430万美元。克拉瓦斯律师事务所（Cravath）、斯恩•穆尔（Swaine & Moore）律师事务所也主要因并购业务闻名，2010年每位合伙人的收入上涨六分之一，成为300万美元俱乐部一员。美国之外，类似律所则以堪与美国顶级律所相媲美的、有伦敦“魔环”五所之称的司利达律师事务所（Slaughter and May）为代表。这种所不在海外设立分所，而是采取与当地顶级所（如法国的布雷丁•宝勒律师事务所、西班牙的尤利娅•梅赛德斯律师事务所）合作的方式，在没有自己办公室，不雇律师的情况下获得了发展。
去年前年，克拉瓦斯（Cravath）和利普顿（Wachtell）律师事务所在没有解雇任何律师的情况下实现了利润增长。而全美百强律所中的其他许多所，没有定价权，主要靠减员来保持利润。即使是持股合伙律师也未能幸免被裁。2009年，百强所裁掉合伙律师0.7%，去年裁0.9%。
去任何地方并乐意做任何事情
如果收入增长没有以往那样快，那么一定会有更多律所不仅裁员，而且进行所未有的市场竞争。因美国市场几难扩展，一些三类律所也向全球市场奔去。虽然他们量大绩良，但没有前述两类律所那种耀眼名气。他们承诺：无论客户想到什么地方做生意，都会得到他们的零距离服务。创建于美国西进运动时期，而今业务遍及19个国家的众达律师事务所（Jones Day），是其广告语“一家律所，业揽全球”的典型践行者。英国欧华律师事务所（dla piper）是根据一项英美三方合并协议（严格说来，也叫“联盟”，系根据瑞士法律成立的一个合作协会）成立的所，该所把目标定位为：通过在低端城市控价经营，向全球客户提供完整法律服务。
贝克麦肯思律师事务所（Baker & McKenzie）是又一家“联盟”型律所，它有着比任何大所都长的全球化史。该所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打入拉美，1993年进驻大陆中国。它也是世界上净收入最高的所——2010年收入21亿美元，其中半数来自十多个地区的接受律师服务的客户。该所喜欢称自己是“全球事务所”，而不是“国际事务所”，意在表明其不是从纽约或伦敦简单发展起来的所。该所新老板爱德华•雷特是巴西人，作为领导如此大所的老板，他是来自“金砖四国（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的第一人。不过，在全球范围内保持律师业务的可持续发展仍是重点：雷特先生指出：律所持续运转需要整合效能，为保证质量和树立典型，各地之间各国之间的合伙人律师应定期相互审计。
欧华所是愿意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业务且做得不错的成本低廉的律所。安理国际律师事务所（Allen & Overy）和高伟绅律师事务（Clifford Chance）是总部均在伦敦的、业务遍及全球的运营成本更高的综合律所。像贝克麦肯思所和欧华这样的律所是否给如后者类高成本经营的所造成了经营困境呢？经济衰退期间，后者解雇了几位合伙人、削减了其他合伙人的股份额、减少了初级律师的收入。有些人把豪瑞所的倒闭归因于——在已像并购业务一样跌入悬崖的反托拉斯业务上重下赌注，仓促地在国外广设分所。全球化是能挣钱，但并非人人都挣到足够的钱。
理性的职业建议
此外，一些国家搞自我保护。对于一名外国人来说，作一名印度执业律师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在中国也只有本国人才能作律师。虽然开设分所和对中国律所实施跨国合并对于许多外国律所来说，很是有利，但外国律所大量涌入中国也导致了价格竞争。跟美国客户相比，中国客户更习惯于要求律所提供除昂贵的计时收费方案之外其它收费方案。中国律所也变得愈加圆滑老练了。认为中国律所会乖乖让出市场的想法是不明智的。目前，巴西对外国律师也有类似业障。
从根本上看，律师业正从商业特性大于职业特性方向转变。一些律师公开反对这种转变，另一些则持欢迎态度，但几乎没有人否认这种转变的存在。由于美国律师市场不能像其以往那样发展，律师事务所将不得不找寻新对策，利用顶级品牌效应来获得长足发展。
雷特先生指出了一条律师们可能保住饭碗的路子——成为其他领域的专家，而不仅限于法律实务领域。年轻律师们可以学着去做客户助理。尽管在欧洲及其他地区，法律仍然是令人苦恼的基础课程，但美国法学院校已在稳打稳扎地给努力把一些经商之道灌输给未来的律师们。
为把律师培养成商人，还有一种广受争议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创立一种一体化的专业事务所，这种事务所融律师、管理顾问和会计师于一体。不过，这种方法对于多数律所而言，不大可能成功适用；这三种职业在其习俗惯例、培训手段和职业目标上简直是差别太大了。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开放自由的法律服务市场允许更多的非律师人员开设部分律师事务所或提供某些法律服务，但是，这种允许的初衷可能是倾向于为廉价的低端市场提供法律服务，而不是极其有钱的法人社团。
许多律所的老板意识到，律师这个行业正呈多元变化。这种变化对一些人来说，是令人不悦的。尽管这些人正在调整，以求适应这种变化，但豪瑞的倒闭表明，即使是有着55年建所史的律所，也会是多么不堪一击。因为，一个律师事务所唯一的真正财富是其合伙人，当合伙人从几个人的离去转变成批量出走时，律所的倒闭就可计日而待了。
来源：ECO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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